一、前人对甄贾宝玉的几种观点 关于《红楼梦》中的甄宝玉这一人物,以及贾宝玉和甄宝玉这两个人物的关系问题,学者们的论述已有不少,有些人认为作者为什么这样写,是个谜。俞
《红楼梦》中蒋玉菡和贾宝玉是什么关系
蒋玉菡和贾宝玉是什么关系 蒋玉菡和贾宝玉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比较复杂的。二人在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的
2020-09-04
一、前人对甄贾宝玉的几种观点 关于《红楼梦》中的甄宝玉这一人物,以及贾宝玉和甄宝玉这两个人物的关系问题,学者们的论述已有不少,有些人认为作者为什么这样写,是个谜。俞
三,特殊的典型化艺术方法——矛盾分身术
恩格斯在谈到艺术典型时曾说:“每个人都是典型,而又有明确的个性,正如黑格尔老人所说的‘这一个’。” 这意思是说,典型人物的共性,是应当通过活生生的“这一个”人物的独特个性来体现的。“这一个”所强调的是人的个性。而人的个性往往是矛盾的和复杂的。“甄贾宝玉”把人的矛盾分成两个形象来写,这种特殊的典型化艺术方法,可以称之为“矛盾人的分身术”。
已如前述,这种“矛盾人的分身术”,萌芽于中国的唐人小说《离魂记》,在《红楼梦》的“甄贾宝玉”中获得很完整的表述。继《红楼梦》之后,在中西方的艺术创作中,也有很成功的表现。
有意味的是,中外古今的艺术家和文学家们,在艺术的构思方面,有意识的继承和效法前人和他人的情况固然大量存在,而无意识的偶然性的巧合,也不在少数。《三国演义》中的《孟德新书》,当张松说,这部书早在曹操以前的的古代就有了时,曹操说:“莫非古人与我暗合否?”这不能看成是曹操的故意辩解,这种“暗合”,是极有可能存在的。文学的继承性,在许多时候常常是一种巧妙的暗合。中国十四世纪施耐庵《水浒传》中的“智取生辰纲”,和意大利十六世纪邦戴罗《兄弟盗宝》中的“盗尸”,所用的“麻醉药酒法”竟然如出一辙,邦戴罗肯定没读过《水浒传》,纯粹是一种暗合。
同样有意味的是,比曹雪芹晚几十年的德国作家歌德(1749—1832),他的诗剧《浮士德》中的主人公浮士德和魔鬼靡菲斯特,从某种意义上说,也是一个人物的两个方面。这一人一魔,一主一仆,形影相随,呼吸与共,相反相成,相生相克,正是辩证法的“正——反——合”、“肯定——否定——否定之否定”的基本原则的体现。⑥这和《红楼梦》中的“甄贾宝玉”,很有相似之处。歌德也没有读过《红楼梦》吧,这种相隔万里不同时代的两个文学巨人的这种艺术构思,如此相似,也是一种暗合吧。
“矛盾人的分身术”在现代的中西方的艺术创作中,已经成为一种流派。最著名的代表作是意大利作家伊塔洛•卡尔维诺(1924--1985)的《一个分成两半的子爵》:
贵族出身的梅达尔多子爵(被授予中尉军衔),在与奥地利的一次战斗中,被敌人的一颗炮弹击中胸膛,结果被分成两半,每一半仅有半个额头,一只眼睛,一只耳朵,半个脸颊,半个鼻子,半张嘴巴,一条胳膊,还有一条大腿,但仍然活着。右的一半被军医救活,回到城堡,净干坏事,给人们不断带来不幸,不仅树上的果子,地上的蘑菇都被他掰成两半,而且在夜间纵火烧毁农民的牲口、农具、茅屋,甚至人也被他烧死,人们在背地里都骂他是“邪恶的子爵”,原来梅达尔多身上的全部邪恶都集中在这一半了。梅达尔多的左面的半身被抛弃在战场之后,被两个隐士发现,并且被治疗救活了。他从痛苦中体验到人世间的痛苦,并从痛苦中升华为一种博爱的精神,决心在医治别人的创伤中医治自己的创伤,因此,他回家乡后从早到晚地看望老人,穷人,不断地做好事。这半身集中了梅达尔多的善良部分,成了“善良的子爵”。邪恶的子爵非常仇视善良的子爵,并且都因同时爱上了乡村姑娘帕梅拉,便展开了一场决斗,而在决斗中两人又相互劈开原来的伤口,并扭成一团,粘在一起,后来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,又变成了一个健康完整的人。这个人虽然还是原来子爵的样子,但是,他已好坏相兼,同时具有善良和邪恶的特性了。⑨
亦好亦坏的“矛盾人”,分身为二,又合二为一。读者一看即明。但台湾作家周鼎的微型小说《妻之出走》则又是另一种风格:
就寝前,我与妻在客厅沙发里温存。公安局来电话,说有位少妇在公园哭泣,查明是我的妻,要我去接她回家。我好奇地到了公安局,果然见妻坐在那里,泪水未干。我惊问她何时因何离家的?她说一小时前,说因我不理她,她出走到公园大哭。我于是挽了妻乘车回家。另一方面,我和原先的妻在家中,我说“到睡觉的时候了”,妻在我怀里轻声一笑,便携手进入卧室。
这小说中有两个妻,也有两个我。一个妻和我坐在家中沙发上,另一个妻从公园哭到公安局,由另一个我去将她领回。最后是两个妻和两个我合二为一。实际上,两个妻和两个我,是同一个妻我的两个方面,反映了夫妻感情温存和冷漠的矛盾和统一。这小说用的是模糊写作法,颇像《红楼梦》八十回前写甄宝玉,不容易让人分清是二是一,以致有评论家把其中的两个妻当成了离婚了的前妻和如今的妻。
似乎有些离题了。这是笔者用旁征法,为了说明《红楼梦》的“甄贾宝玉”的“矛盾人分身术”,并不是神秘莫测的,到如今已经是一种常见的艺术玩意了。
回头再说“甄贾宝玉”。
四、续书写“甄贾宝玉”中的败笔
在曹氏原著里,这甄宝玉在八十回后是肯定要出现的。甄宝玉的性格转变了。由礼教的叛逆儿变成了走仕途经济,读圣贤书,走科举之路的儒家信徒。
续作者对曹雪芹的这一创作意图,是明白的。也写了甄宝玉的思想转变,也在某种程度上写了甄宝玉和贾宝玉,即两个真假宝玉的思想矛盾和对立。从这一方面来说,续作是有一定价值的。但续作者是从自己的正统思想,用自己的封建卫道观念来赞美甄宝玉的思想转变的,因此,所用的笔法便有异于原作。猜测在曹氏原著的八十回后,作者对甄、贾两个宝玉的思想矛盾必有所描写,写甄宝玉的思想转变当用批判法,和高鹗的续作中的赞美法是迥然不同的。
宝玉这个人物的性格虽然有矛盾着的两个方面,但在雪芹的笔下,他的对于传统的叛逆思想,却始终是占主导的。对于甄宝玉的向传统势力投降,雪芹不但依然会像八十回前那样,用的是模糊笔法,而且,对于甄宝玉的这种转变,肯定是寓含着批判的。而续书的作者,在整个后四十回中,把贾宝玉这个《红楼梦》的第一主角,写成了一个封建主义的忠实信徒,在写甄宝玉时,是津津乐道地赞美他的转变,赞美他的的种种封建主义思想。续书第九十三回和第一百十五回中,就有这样的内容。
先看第九十三回,续作者写甄宝玉梦游太虚幻境:
甄宝玉生了大病,快要死了;在梦里来到太虚幻境,看见那无数的女子,多变了鬼怪似的,也有变作骷髅儿的;把他吓醒了,病竟然好了。这似乎在寓示:甄宝玉能从反面来看“风月宝镜”,认识了美人的本质,从而能够死里逃生;往后竟然改了原先的那些坏脾气,惟有念书为事。这和贾瑞只从正面看“风月宝镜”,致被女人的美色所杀,形成鲜明的对照。这节文字也在说明这样的一个道理:这甄宝玉原先的种种不肖,其原因是迷恋女人,被女人的美色所误;如今认识了“女人是祸水”这一本质,才改邪归正了。续书的这种写法,完全背离了曹雪芹的原意。这使人想起了唐代传奇元稹的《莺莺传》:张生因贪恋莺莺的美色,堕入情网差点误了功名大事。幸不久即觉悟了,认识到像莺莺这类尤物,“不妖其身,必妖于人”;殷纣王因妲己而身败,周幽王恋褒姒而亡国;张生认识了女人的本质而改过,是值得赞赏的。元稹的这篇小说,表现了封建士大夫玩弄女性的大男子主义,是应予批判的。《红楼梦》续书这节文字所反映的思想,与元稹的《莺莺传》,何其相似乃尔!这绝不可能是曹雪芹的原意。早在元代的的王实甫,已在《西厢记》中用剧情批判改造了《莺莺传》的封建思想,歌颂赞美了张生和莺莺的自由恋爱;后于王实甫400多年的曹雪芹,还会重蹈元稹的封建思想覆辙吗?
再看第一百十五回“证同类宝玉失相知”中:
贾宝玉原先是把甄宝玉当作自己的知己的,对他曾时时思念过,在梦中见过,在迷离恍惚的镜像中见过,在亲戚的传说中听到过;甄宝玉的相貌,和他那“只爱美人不爱官”的脾气,既然与自己相同,那么必然是自己的知己无疑了。岂知,这次一见面,甄宝玉原来也是一只“禄橐”。希望中的失望使宝玉的老毛病复发。这意味着甄(真)宝玉在这里占了上风,压倒了贾(假)宝玉。这是续作者的思想。在曹雪芹的原著中,断不会这样写;极有可能依然是用朦胧模糊笔法批判地写甄宝玉,用明朗热情笔法歌颂贾宝玉的继续叛逆,让贾宝玉绝对压倒甄宝玉。而续书的作者,在这里,虽然也写了贾宝玉对甄宝玉向往“言忠言孝”“立德立言”的不满,而总的倾向却是津津乐道写甄宝玉的“悔过”,且为这种无耻的“悔过”作了冠冕堂皇的辩护;通过宝钗和贾兰的言语,赞美了甄宝玉的功名利禄思想:宝钗对贾宝玉说:“(甄宝玉)这话是正理,做了一个男人原该要立身扬名的”。贾兰对甄宝玉的向往八股文章,更是阿谀奉承:“世叔所言固是太谦,若论到文章经济,实在从历练中出来的,方为真才实学。在小侄年幼,虽不知文章为何物,然将读过的细味起来,那膏粱文绣比着令闻广誉,真是不啻百倍的了。” 甚至还通过紫鹃的嘴,说:“可惜林姑娘死了!若不死时,就将那甄宝玉配了他,只怕也是愿意的。”林黛玉会嫁给向往“禄橐”的甄宝玉?这样的话会从紫鹃口中说出?真的是奇谈怪论了。这当然决非是曹氏的主旨,而是彻头彻尾的封建主义卫道者的观点,把一部《红楼梦》糟蹋透了。
当然,续作者的赞美甄宝玉的转变,从贵族阶级的视角来看,是有积极意义的。浪子回头是个宝。清姚燮对此就表示了赞赏,指出了甄宝玉存在的意义。他在《红楼梦总评》中说:“败子回头真宝贝,故曰甄宝玉。”
五、曹雪芹因何采用这种特殊的典型化艺术方法
曹氏写贾宝玉的性格矛盾采用这种特殊笔法,是有其重要原因的。
如上述何华彦先生所说,“甄贾宝玉”是曹雪芹的自我写照,是作者自己的性格和思想矛盾的反映。
是的,曹氏的《红楼梦》是反王权、反权贵的;这是从这部书总的倾向方面来说的。曹雪芹的思想倾向是在这个方面;但这个出身于大贵族家庭的王孙公子,他的世界观,他的艺术思想是矛盾的,复杂的。他的总的思想倾向,是在批判曾经属于他的那个阶级必然灭亡的命运,但另一方面,他又是流着热泪对他的自身的阶级的灭亡表示沉痛的哀悼,对于昔日的那逝去的荣华富贵,曹氏是在无限的留恋,无限的婉惜中,进行回忆,进行赞赏,进行婉悼,进行痛哭,进行批判。你看他描写秦可卿的丧礼,写皇帝,王亲国戚们的吊丧队伍,浩浩荡荡,何其威风。这不是纯粹的批判,而是对逝去的繁荣的某种留恋。对于权贵势力,曹氏的总倾向是持批判态度的,但其中也怀着某种矛盾。因他在青少年时代,曾和那班权贵人物有过亲密的接触,甚至在他落魄倒霉之际,为了了生存,他还去叩过权贵之门呢?他的好友敦诚在《寄怀曹雪芹霑》一诗中,写道:
劝君莫弹食客铗,劝君莫叩富儿门。残杯冷炙有德色,不如著书黄叶村。
曹雪芹的这种矛盾,在《红楼梦》中的许多人物身上,都有这样那样的反映。例如对北静王这样的人物,作者描写他的英俊风流,描写贾宝玉对他的巴结,就是作者自己曾经有过倾慕权贵的表现。特别是王熙凤这一人物,极为深刻地反映了作者对自己的贵族阶级,对最高的皇权主义的矛盾态度。王熙凤,仅从她的名字的意义,就是高贵的王权之象征。“凡鸟偏从末世来,都知爱慕此生才。一从二令三人木,哭向金陵事更哀。”四句诗概括了曹氏对王熙凤的全部观点:王熙凤是一位有才能的被人爱慕的出类拔萃的人物,不幸的是她生长在贵族社会的末世,贵族阶级曾经把希望寄托予她,无奈她不争气,搞贪污腐败,胡作非为,以致失掉民心,以自身的毁灭而告终;王熙凤的悲剧是整个贵族阶级和贵族社会的悲剧,令人痛心。
《红楼梦》中的贾宝玉,持“自传说”的学者们认为就是曹雪芹自己。把贾宝玉和曹雪芹划上等号,这当然不甚准确。但贾宝玉这一形象,包含着作者曹雪芹的某种经历和思想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许多学者都承认并且论证了这个问题。甄宝玉和贾宝玉既然是同一人物的两个对立的方面,那么甄宝玉向往权贵,向往八股文章,这也反映了曹氏自身也曾有过这种思想。而贾宝玉的叛逆思想始终居于主导的位子,最终压倒并战胜甄宝玉对权贵的妥协,说这是曹雪芹自己真实的历程的反映,是不会过的。
人,是一种虚荣的生灵,喜欢自我隐恶扬善。莎士比亚说过,上帝给人造就了一张真实的面孔,人又为自己造就了一张涂脂抹粉的面孔。像法国的卢梭那样勇于暴露自己负面性格的人,是微乎其微的。大多数人,都喜欢宣扬自己的光明面,而竭力掩蔽自己的阴暗面。唯其如此,曹氏在写《红楼梦》时,在贾宝玉这个有着浓厚自我成份的形象中,不想不愿意直接地暴露矛盾,不想正面地把自己的负面直接写在这个人物身上。但曹雪芹又是一位清醒的现实主义大师,他要写真实的人,要写真实人的真实矛盾,对于自己曾经向往科举仕途的思想,很想通过书上的主人公暴露出来自我批判。既不愿意写自我矛盾,又不得不写,这种创作中的思想矛盾的解决,只好用了这种特殊的典型化艺术方法了:宝玉的光明面属于我,阴暗面嘛,把它分离出去,属于另一个人吧。
曹氏采用这种特殊笔法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:贾宝玉是曹雪芹的理想人物,是他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正面人物。他喜爱这个人物,他不愿意让这个人物身上有负面的东西,他要这个人物的正面形象纯粹些,更纯粹些。然而,他又知道,纯粹的人,在世上是没有的。他以自己的经验,从现实生活中认识到,人是矛盾的合体,暴露矛盾,写出矛盾的对立,人物的形象才会有血有肉。这种创作思想是自相矛盾的。“甄贾宝玉”的出现,正是作者这种创作矛盾的反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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